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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51章 姻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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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衷暗暗退了半步,因為方君夜的眼睛一睜開就緊盯著她,眼神混沌森冷。

只不過一瞬,他忽然沖了過來,手中凝起的劍氣橫掃而至。

風衷閃身避開,冷喝一聲:“方君夜!你又入魔了不成!”

方君夜置若罔聞,與她離了不到兩丈遠,手臂一卷,數道劍氣襲來。這封印的空間極其狹小,風衷閃避之間已經要靠近郁途身邊,他仿佛就等著這一刻,還朝她伸出了手來。

風衷偏要往他反向跑,沖到對面又是一陣劍氣,但沒落到她身上,面前霍然落下一道巨影,一揮手將方君夜揮了出去。

方君夜摔在墻壁上,墻壁便是藤蔓所結,看起來卻像是玄鐵一般,他這下大概摔得不輕,捂著胸口滑坐在地,許久沒有動彈。

風衷這才看清眼前擋著的就是小黑,他的魂魄也蘇醒了,巨大如小山一般,在這樣的地方根本無法站直,只能微微弓著背。

“難怪,原來這是你當初的那個巨人傀儡。”郁途看著小黑已經淡的快看不清楚的魂魄:“看來是長久漂泊在外做了孤魂野鬼,即使這樣都不願入冥府,是對我這個冥神不滿?”

小黑陡然朝他沖了過去,四下一陣猛烈的搖晃,幾乎要將這裏掀翻。

郁途雖然避開了,卻也有些忌憚。他傷勢未愈,先前又被四個神仙圍攻,再加上解開封印術耗費了太多神力,此時已經不能再隨意動手了。

風衷的封印術向來霸道,他根本沒能真正解開,其實是靠著這裏面的東西才得以進來。

他朝風衷看了一眼,揚手揮去一陣陰風,小黑果然及時擋了過去,他趁機往方君夜身邊掠了過去,伸手探向他的脊背。

方君夜周身忽然仙氣一震,郁途手指一縮,險險站穩,冷聲道:“我找了許久才發現你被封印了,如今這麽做難道不是解救你出苦海?”

方君夜周身依然仙氣流轉,雙眼清亮,顯然已經清醒,手中凝起的劍氣忽然朝他甩了過去,起身時紅衣獵獵:“我會落得如今的地步,你必然脫不了幹系。”

郁途退至角落,擡眼環顧四周,一定是有人布了陣法才喚醒了他。

既然有這陣法在,更要速戰速決。只沈思了一瞬,郁途便又與方君夜動了手,風衷有輪回咒,暫時構不成威脅,而小黑只會護著風衷,他完全可以專心對付方君夜。

一白一紅兩道身影快如疾風,片刻之間過招數百。

風衷身上的咒術又起了效,渾身冰冷,雙腳無法動彈,小黑嚴嚴實實擋護在前,也叫她看不清情形,忽聞方君夜一聲悶哼,她立即喚了一聲:“小黑!”

小黑與她數千年的默契,自然明白,踏步上前一掌擋開郁途,將方君夜拽了回來。

方君夜摔在風衷身邊,瞥了她一眼,低聲道:“我知道他想要什麽,反正我也出不去,倒不如多個作伴的。”

小黑退了回來,矮下身半蹲在風衷身前,肩頭挨著她,仿佛還有軀體時一樣,可以讓她坐上去。他轉過頭望著風衷,淡薄的輪廓,五官幾乎也只是一層白霧了,什麽神情也看不出來,但風衷明白他的意思。

風衷擡手撫了撫他的肩,雖無實感,卻覺得仍如以往那樣可靠。

“那好吧。”

封印外面,山洞頂上,曦光領頭結陣,與周圍四人分散而坐,圍成了一圈。

敖十三坐水位,不合老祖坐土位,塗山十方坐金位,軒卿坐木位,他身處火位,陣法籠罩,整座山頭都仙氣翻卷。

青玄從山下飛身而至,落在旁邊,一眼看到這景象,驚愕地說不出話來。

這……這五個人什麽時候湊一起去的?

不過眼下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,她拎拎神,對曦光道:“天才剛亮,山上便日光大盛,我便猜到是東君醒了,東君結的這陣法莫非是上古五行陣?”

曦光眼睛未睜,“嗯”了一聲。他腳邊臥著窮奇,身上傷痕累累,似乎是睡著了。

青玄有些心驚,看來風衷的情形比她想象的還壞,窮奇居然傷成了這樣,東君還用了這陣法。

上古五行陣雖然簡單,但對於施陣之人要求過高,不禁要契合五行屬性,還要彼此配合默契。在她看來,這五人並不熟識,動用這陣法未免有些冒險。

剛想問風衷醒來沒有,塗山九齡翩然落在了她身旁,看到眼前景象也很詫異,眼神在塗山十方和曦光身上來回掃視了幾遍,很是疑惑這二人為何會坐在一處結陣。

青玄見了她便趕緊問:“主島情形如何了?”

大約是親手對付了些妖魔,塗山九齡不大痛快,嫌臟一般一直甩著衣袖,朝塗山十方努努嘴:“我們塗山族這好小子好歹也是個山大王,帶來了一群幫手,你放心吧,那些妖魔鬼怪掀不起風浪來了。”

塗山十方閉著眼睛笑了一聲:“那是,本王別的沒有,打手一堆。”

青玄稍稍放了心。

塗山九齡走去曦光身邊,拍了一下他的肩頭:“種子如何了?”

曦光睜開眼:“她中了輪回咒,眼下雖然逃出了冥府,但現在又被郁途扣在了封印之中,我想救她出來,又不能破壞封印,尚未想到對策。”

塗山九齡頓時沈了臉:“郁途連輪回咒都給她用上了?”

曦光忽然豎手打斷了她,因為坐在木位的軒卿受到了傀儡術的感應。

“有消息了?”青玄立即問。

曦光皺著眉:“有是有了,但小種子也太冒險了。”

話音剛落,山洞一陣劇烈搖晃,幾人齊齊低頭望下去,便知封印裏有了變化。

封印裏的郁途渾身纏滿了陰氣,狹小的空間裏頓時陰寒刺骨,大約這壓制了他身上的傷勢,他又襲了過來,氣勢更為逼人。

陰氣裹著方君夜卷了回去,郁途手剛伸向他,方君夜發出一聲冷笑,忽然掙開陰氣,一身劍氣悉數朝他襲去,整個人也跟上去緊緊扣住了他肩胛,壓著他直到抵上封印墻壁。

“風衷!”

他大喊了一聲,郁途頓覺有異,剛要掙脫,小黑擋了過來,重重一拳擊在他身上。四下一震,郁途幾乎陷入背後的墻壁裏去,猛咳了幾聲,若非有陰氣護著,這一下必然又要叫他元神受創。

風衷閉著眼站在對面,豎指念訣,指尖鮮血淋漓過手背,滴到地上,藤蔓所結的地面愈發牢固了些。

腳下忽然一顫,郁途忽覺自己正緩緩下沈,看向風衷,眼中幽光陰沈:“看來你是要連我一起封印了。”

風衷專心凝神,不予理會。不合老祖說過方君夜應該與煞氣有關,郁途想解開他封印,必然也是因為那煞氣,若讓他計謀得逞,人間想要恢覆更是遙遙無期。

周遭藤蔓開始擠壓過來,地方越來越小,郁途的身形都被擠壓地扭曲起來,風衷也被擠到了他面前,幾乎要貼在一處。

那指尖血裏的生氣讓郁途十分不適,他卻還是沖著風衷笑了起來:“生死二神封印在一處,倒也有趣,難得你願意這樣與我朝夕相對。”

快被擠壓成一團的小黑又一拳揮到他身上,他悶哼一聲閉了嘴。

風衷忽然睜眼:“我可沒說要與你封印在一處。”

頭頂忽然浮現五色柔光,彼此輪轉成為一圈,相生相克,循環不息,五行陣法已經發揮到了極致。方君夜揮袖掠去一道劍氣,刺入光中,開了個豁口,風衷陡然被拽了出去,頃刻就不見了蹤影。

方君夜早已猜到外面結陣的就是曦光。曦光天資過人,什麽東西一學就會,但生性疏懶,從不勤加修煉,這五行陣法還是在他督促之下才練成的,他當然了解。

五色柔光淡去,郁途沒了壓制,卷起重重陰氣裹住自己,阻擋著封印收縮,一手朝方君夜背上伸去,渾不在意:“有輪回咒在,她又能跑到何處去?”

風衷被拽了出去,可要命的是又陷在了陣法裏。

頭頂就是五色柔光,但因為她剛從封印裏出來,尚未恢覆正常大小,身體也是縮微之態,此時看著這柔光便如同仰望天宇上的彩雲一般高遠。

柔光之上似層水面一般,映出端坐的四道身影,圍繞了一圈。此時在她看來也都如同巨人一般,她就像是個膜拜天神的渺小螻蟻,心中好笑,但也慶幸,那般兇險,能不被封印就不錯了,總不能還挑個地方再出來。

四周茫茫一片虛無,她往前跑了幾步,看到上方金雲之上坐著的塗山十方,連忙朝他揮了揮手,但他看不見,塗山九齡的臉卻忽然從他身後探了出來,小聲問他:“你怎麽與東君在此結陣,你們何時如此默契了?”

塗山十方撇了一下嘴:“我們五人都借了血給那禍水,如今聯手救她也是應當的啊。”

塗山九齡先是楞了楞,接著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,眼光一動,拍了一下塗山十方:“好小子,果然有一手!你一定是第一個借出去的吧?”

塗山十方一副恨不得銀牙咬碎的模樣,半天才道:“先不提這個了。”

他們說的話聽來猶如天外來音,可風衷喊破喉嚨也沒人聽見,只好又往前跑。

玄水之色的柔光上端坐著敖十三,風一眼看到他,皺了一下眉,不想開口。又往前幾步,看到土黃光色上的不合老祖,那雙深邃雙目正盯著陣法,風衷心中大喜,連連揮手,可約莫是她現在身形太小,他根本沒瞧見自己。

風衷撐著膝頭嘆了口氣,也不知道封印有沒有完全封好,忽然想到軒卿,忙又朝前跑去,很遠才在青光之上看到他的身影,趕緊催動傀儡術感應。

軒卿果然望了過來,但眼神並未落在她身上,而是盯著陣法細細找尋著。

風衷這才明白過來,他們面前定然沒有這層水面,近在咫尺遠在天邊大概就是說的眼下這情形了,不禁有些洩氣。

“小種子。”

風衷猛地擡頭,看見了曦光的臉,頓時驚喜萬分:“你出來了!”說完才想起他聽不見,又閉上了嘴。

曦光隔著那層水面沖她笑了笑,仿佛能看見她一般:“不合老祖的萬山泥是浮連身軀所化,青玄會用蠱術引出其中術法,看看能不能用浮連的挪移術將你從這裏挪出來。”

風衷立即從懷裏取出當初不合老祖給她的那點萬山泥,握在手心裏盤膝坐了下來,又感應軒卿問了一下窮奇的狀況。

曦光將窮奇捧了過來,此刻在風衷眼裏看來它哪裏是幼崽,簡直如同成年一般巨大了,那雙原本圓溜溜的眼睛此時緊緊閉著,看起來不大好,風衷嘆了口氣。

忽聞青玄喚了一聲“東君”,她擡眼望去,曦光走開了,大約是有了進展。

沒多時,手中泥土忽然溢出了絲絲微風,越來越狂,直到風衷周身都被裹住,眼前景象開始模糊扭轉,形成了漩渦。她當即起身,自己鉆進了旋渦裏。

風卷著摔了出去,卻沒落在地上,倒是落在了一雙手臂裏。風衷一擡頭就撞到了對方的下巴,他松開只手捂著下巴道:“這見面禮真是特別。”

她跳下地,拂開他手,捧著他的臉左右看了看,的確是曦光本人。

“還好還好,我險些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。”

曦光很是受用,愉悅地笑了兩聲,從懷中取出乾坤袋遞給她:“喏,這是我的見面禮。”

“你找回來的?”風衷連忙接過來,打開看了看,除了那封印之外,東西都沒少,竟然還有幾只仙果。

曦光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:“是啊,我可是翻遍了整座山頭才找到的呢,還不忘給你帶吃的,誰叫我心善呢。”

風衷早就餓了,拿起一顆果子幾口就吃了下去,忽而一怔,掃視四周:“這是什麽地方?”

眼前景象很陌生,根本不是山洞所在的那深山裏,倒像是在山腹之中的一條密道,頭頂懸著幾顆夜明珠,照的四下亮若白晝,腳邊流著一條淺淺的山泉,除此之外別無他物。

曦光道:“那挪移術只是臨時借來的,青玄又受了重傷,施展此術難免有些偏差,我在旁護法,和她一同被卷入術法挪移了地方,好在我與你落在了一處,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。”

風衷想了一下道:“浮連的挪移術不會挪出太遠,這裏應當還在蓬萊,在附近找找看。”

這裏也沒別的路,只有沿著山泉前行,通常水流盡頭都會流出山去,可能會有出路。

風衷率先前行,一邊問道:“我看到九齡也來了,蓬萊的情形現在如何了?”

曦光臉色頓時凝重起來:“慘烈的很,青玄也受了重傷,這次是我們連累蓬萊了。”

風衷心中分外沈重,說到底是她連累了他們才是。

沒走幾步,曦光忽然握住她手臂,指了一下地上:“你看。”

風衷低頭,地上有點滴血跡,一路往前而去,山泉在前面轉了個彎,那血跡也消失在了那裏。

曦光當先走了過去,越往前走越是山腹深處,頭頂的夜明珠也越發碩大,暈白的柔光照著腳下。

風衷跟在他身後,忽聞前方傳來一陣低低的咳嗽,似乎是青玄的聲音,精神一振,連忙朝前跑去。

繞過那個彎果然看到了青玄,她閉著雙眼靠著山壁坐在地上,一身青衣全是血跡,鬢發散亂,臉也白寥寥的。

風衷立即取出龍桑杖走了過去,抵在她背上為她療傷。

青玄睜眼看到她,似是松了口氣:“你們來的正好,我正要找你們一起出去。”

風衷扶她起身:“出去為何要往這裏走?這可是越走越深了。”

青玄道:“這是蓬萊山底,無路可通,唯有靠女媧大神賜予的三生鏡指引才能出去,三生鏡就在島底深處。”她朝前方指了一下,遠至盡頭處模糊可見矗立著個高臺,高不見頂,四周隱隱透著青光,顯然是有結界防護。

曦光一手攬過風衷,一手握住她手臂:“你傷得太重,我帶你上去吧。”說完禦風而起,攜著她們往深處掠去,黑衣烈烈,踏風而起,直上高臺。

真正飛上去才發現這高臺看似高不見頂,卻原來是障眼法,不過瞬間他們便落到了臺頂。

蓬萊山底顯然多年不曾有人來過了,這高臺周圍一絲生靈氣息也沒有,臺上卻纖塵不染。臺頂兩丈見方,四角各有一柄青劍駐守,中央一方石案,上面嵌著面八角銅鏡,在夜明珠的照射下泛著暈黃的微光。

曦光和風衷一左一右扶著青玄到了跟前,松開手,青玄站定,凝神施法。

鏡面如水般晃動,漸漸化作一人多高,從中投出光來,直到她腳下,仿若一座窄橋一般。

“走吧。”青玄領頭踏著光朝鏡中走去,一邊對身後的風衷道:“凡人穿過鏡子時會揭示姻緣,不知你會不會被揭示。”

跟在最後的曦光不禁朝鏡子多看了幾眼。

風衷好笑:“種神怎麽會有姻緣?”說著一腳踏入了鏡中,光暈一閃,眼前忽然浮現出了幾個古字,她怔了怔,停下了腳步。

曦光大步走到她跟前,那幾個字就浮在半空,懸在風衷頭頂,他一字一句念了出來:“斬鄂,凡人……”念完看向青玄,“這是什麽意思?”

青玄看著他,眉心微蹙,有些訕訕:“意思是……與風衷有姻緣的是個名叫斬鄂的凡人。”

“什麽?”曦光幾乎嚷了起來。

風衷也萬分錯愕:“凡人?這世上哪裏還有凡人?”

“那定然是不準的!”曦光沈著臉,扯著風衷手臂往前走去,她卻還扭頭一直盯著那行古字,直到完全穿過鏡子才收回視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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